□ 冷延奎 陈巨慧
清代中期,“扬州八怪”画派名声大噪,他们以新奇独特的艺术风格异军突起,对传统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冲击,为艺林所瞩目。作为中国画史上的杰出群体,“扬州八怪”的影响力至今不衰。“扬州八怪”中,代表人物几乎均为南方人,唯一的北方人叫高凤翰。
高凤翰,又名翰,字西园,号南阜,胶州城南门外南三里河村人,清代早期诗人、画家、书法家、篆刻家、砚史研究、收藏与制砚名家。他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二十九岁考中秀才后,此后的科举屡试不中。然而,命运并未蹇塞于此,这反倒使他有时间游历山川大海。高凤翰先后去过淄川、登州、莱阳、诸城、安丘、日照、济南、德州、崂山等地,几乎走遍了齐鲁大地,还曾去过南昌与南京。他游览名胜古迹,以诗文书画会友,既有对人物风情的欣悦之词,也有苦闷之言。他的诗内容丰富,情感真挚,意境清冷空寂、孤傲豪放,语言朴实无华、率真自然,意象丰富,常寄情于桃源、梅花、酒月等意象之中。高凤翰的诗文颇受当时山东文人领袖王渔洋的赏识,认其为门人弟子。
高凤翰在《莱州道中》一诗里写道:“落日半川斜,烘云作烂霞,春风吹不尽,处处野桃花。”诗是触景而作,读起来格调欢快,可以看出高凤翰在旅游途中心情是轻松愉快的。
在《月夜泛大明湖》中,他写道:“名士轩头载酒过,一杯空酹旧烟萝。人同驹影消沉久,地为鸿泥感慨多。”诗中惆怅感慨,特别是名士轩上刻画的唐代大书法家李邕、大诗人杜甫等众位名士的功成名就,既拨动着他争取功名的心思,又搅扰着他屡试不中的神经。仕途的不顺,也使他苦闷地吟出了“独搔短发问青天”“怀抱经时郁未开”的诗句。
高凤翰的诗风格上多为唐风宋韵的登堂雅作,也有俚语村话似的农家小品,他有一首写胶州海边渔家的小诗特别贴近生活。小诗写道:“两三人家自水涯,短墙插柳当编篱。长杆隔屋悬渔网,少妇当门守钓丝。”他对生活的观察与对情景的感触细腻而全面,临海渔民的生活,在他的诗文中生动再现。
在吟诗唱词的同时,高凤翰的书画技艺也日臻成熟,除得到胶州名士李世锡的指点外,他还先后在淄川得到了名士张元、李尧臣等人的指点,去南昌时更是得到了与名画家沈恪庭切磋交流的机会。在与这些南北名士大家的交流中,高凤翰广纳南北各家之长,从而形成了自己超凡的书画技艺。
四十五岁时,高凤翰方由胶州牧黄之瑞荐举应“贤良方正”特考,考列一等,授任安徽歙县县丞。一腔抱负终可施展,高凤翰似乎有些急不可耐,在腊月十八即离家赴任。然而,高凤翰的仕途依旧不顺,在官场派系斗争中,他受诬下狱,经历了一番磨难,后虽冤案得昭雪,却也对仕途失去了兴趣。
去官为民后,高凤翰侨居扬州,寄宿佛门僧舍。高凤翰颇具才华,即使是在“海内文土,半在维扬”的文人聚集之处,他也没有被埋没。他敢于标新立异,不拘成法,终于使自己的艺术得到社会的认可,凭着自己的实力跻身于“扬州八怪”之列。
这一时期,高凤翰的画已全然不受规矩准绳束缚,完全地走进了绘画的自由天地,身心与笔墨唱和自在,一笔下去,海阔天空,任其驰骋。他右手病残后,改用左手舞文弄墨,左臂书法生拗拙涩、走筋抻骨的老辣态势又将他的书法推向新的高峰。
远居他乡十四载,高凤翰的思乡之情尤为深刻,写下了如“老大逢春多感慨,旧游似梦转依微”(《晚归南村至河上有感》)“画竹忽忆家园竹,久别清阴自闭口”(《画竹》)“他乡归雁衔芦去,故国春阴送雨来”(《客怀对雨》)“辜负家园好绿玉,一般怅望隔春云”(《画新竹寄宋巧江巧城》)“梦回忘却江南客,错认山园旧竹亭”(《江亭闻聲》)等诗句。
至近六十岁时,疾病缠身的高凤翰从扬州登船离开江南回老家胶州。
回到胶州的高凤翰,生活困顿。
有传说高凤翰在乘船回胶州的路上,多年积攒的银子被偷,身无分文地回到了胶州,不得已只能靠售卖自己的收藏来变现度日,再后来售卖房屋,甚至到了无食果腹的地步。高凤翰这一时期的诗作也记录了当时困顿的生活。在《海蓬菜》一诗中,他写道:“退舍沧桑地,蓬生陆海荒。常年聚沙狗,此日折黄粱。饥婢呼群捋,赢奴并力将。妻孥煮痛泪,忍使老夫尝!”
海蓬菜是海边盐碱滩上最常见的一种植物,牛羊见了也不喜欢吃,可见高凤翰的生活困苦到何种程度,竟不得不以海蓬菜果腹。他在另一首诗中也记录了食海蓬菜的情景,其中有这么几句:“含凄儿进退,老父奋加餐。但使羹汤具,宁忘拮据难。”落魄困顿的老人形象立现。
虽然生活难继,但高凤翰不改文人的初衷,没钱买书写用纸,他就在捡拾的包装纸上作画,并在亲友晚辈的帮助下整理了自己一生所写的几千首诗。看着困苦的自己一生写的诗稿却无力付梓印刷,高凤翰也禁不住写诗嘲笑自己:“半生结客痴肠梦,终古看人冷眼山。相对无言成卧起,妄言一笑欲全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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